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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官方外传小说 ASYLUM 2 之六唐篇 About a 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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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上别墅风的装饰全息投影的执行官收容设施的一间房。站在映照出全身的穿衣镜前的志恩,正在将一头闪耀的白金色秀发往上挽成髻。身着让白皙肌肤显得更加白净的纯白内衣。在她身旁放着的椅子上,挂着鲜红的长裙。


「……呐,志恩」


坐在床上的少女——未来,向露出白得仿佛透明的裸卝体的志恩搭话。


「哎呀,难道说尺寸不合适?」


在嘴唇涂上鲜艳的口红后,志恩转向了那边。


「不,这倒是没问题……」


未来触到自己身穿的明黄色的小礼服,手指摩挲着裙摆的部分。十分光滑。


「为啥,非得这副打扮?」


「――因为听说你向小朱拜托了,说自己也想同行呢」志恩只穿着内衣就走近未来身边,将她刘海的些微凌乱的发丝整理好。「……明明,变得不需要再用全息投影藏起脸了,要和“箱舟”那帮人交战一次,就又得藏起来了。太浪费了呢。明明那么可爱」


「……才不可爱呢。都被揍得面部全非五官歪斜了」


「通过精密医疗器械进行的再整形技术,演算出本来该有的样貌,实行的治疗噢。现在的你毫无疑问是美人哟」


「……我的脸,长得像谁呢……」


未来有点不擅长应对这位名为唐之杜志恩的女性。明明她冒昧地闯入了自己这,却神奇地懂得抽身的时机。自己希望别人对自己说的事情,这个人会说给自己。所以,甚至是自己本来没打算说的事情,也不小心脱口而出。


「我的母亲……,据说已经死了很久了。自杀。结果,是因为没能和父亲在一起。抚养权转移,其实就是这个原因……」


「……嗯」


头被志恩的纤纤玉手抚摸了。一瞬间,讨厌的记忆掠过脑海——然而,却马上消散了。她的爱抚中,丝毫没有令人生厌的感觉。因为其中,只有满满的慈爱。让人联想到母亲倾注给孩子的爱的,温暖的感触。


从来没有像这样被谁温柔地对待过。自己差点被杀死,而又拼命地去活下来了。然后和发现自己的人们一起度过的两个月,是让自己觉得来到了别的世界的程度。本该被当成是痛快的事情。本该感到开心的。


明明如此,却有水滴划过脸颊,在新款的连衣裙上染成了斑点。


「我没拜托过说希望他们能生下我……。一起生活这件事,也没有奢望过……。可是,父亲……,他没有我,就会变得不行……只是希望他能健康而已。我,已经不想,再失去家人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我。不想如此……变得孤身一人……」


「嗯」


被志恩紧紧抱住了。包裹住自己的香气,就如甜美的蔷薇,但是不带一根刺,柔软无比。


「我是渴望被爱,才去爱的……」


可是,这,却是错误的。曾经我所以为的正确的事情,在这个社会上,全部都是错误的。所以,父亲才发了那么大的火。在我告诉父亲自己怀了他的孩子那天。


「父亲大声吼我了。说为什么你会长大。为什么你不能一直当个孩子。为什么要成为女人?成为女人之后你就变得不再是你了。不再是我的孩子了。这样根本没法爱啊――」


父亲想要实行让我回到原来,永远当个少女的方法。但是,我拒绝了。我想要自己的孩子活着。我,想要守护自己怀着的生命。


所以,向社会——这个不讲理的世界抗争了。


「这次绝对要,救出她们。如果不用自己的双手抱紧那两个孩子,不对她们说我爱她们的话,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就真的会……失去,所有的家人」


父亲,已经不在了。因色相恶化而被隔离,被施以杀害处分。


「……我懂的,懂的,全部都懂……」


志恩直到何时都会紧紧抱住自己。直到宣告着出发时间的铃声响起,一直抱着。然后,牵着身穿鲜红连衣裙的她的手,走向大家等待着的地方。未来穿着的连衣裙上的斑点水痕,已经风干,消失不见。


沿途,说出的话语,是誓言。


「我,说不定会跨越过去,也说不定会被过去吞噬。一切都看我自己,朱这样说道」


「……,是呢」


「所以,朱给予了我机会。我要和你们一起过去。然后,这次一定,会把我的孩子,从“箱舟”那里救出来」


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已经知道了如何安排布线能引发爆炸的炸弹一样,但并非雷管已经被切断了。只要条件集齐的话,说不定马上就会爆炸。


可是,我却不想用药物忘却一切,都当成没发生过的事情。如果正因为为了保护自己,而杀死心灵,对那两个孩子见死不救的话,我就会成为无药可救的人。只有这一点,我绝对不要。


「我,现在,正立于天平之上」


「总觉得是很帅气的表现呢。小未来,你说不定适合当作家之类的……」


「……要真是如此说不定还不错」


未来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将来什么的。可是,这之后的人生一定会更长。自己也好,孩子们也好,都会长大,各自选择自己的人生——为了取回如此理所当然的事物。就算,自己的犯罪系数超过100,成为隔离对象,也已经不会有放弃这一选项。




《便携型心理诊断・镇压执行系统・支配者・启动完毕》


2113年12月28日——坐镇于公卝安局大楼地下停车场的漆黑的运输无人机打开,枪把从内部弹出来。朱/美佳首先拿出支配者,宜野座接着拿出。然后弥生一握住枪把,就有全息投影到网膜上的绿磷光——进行生体认证的电子音,以指向性语音形式,直接在耳内低语。


《用户认证・六合塚弥生执行官・公卝安局刑事科所属・使用许可确认・为合法用户》


弥生将取出的支配者收进枪套,和宜野座一起乘上执行官护送车辆。然而,两人都坐上了,舱门还没有关闭。正觉得奇怪,想起身的瞬间,有谁坐了进来。


身穿仿佛以满开蔷薇的花瓣织成一般鲜红的连衣裙的女性坐了进来。


「嗨~晚上好」女性嫣然微笑。


「――志恩」


弥生就那样呆呆地注视着志恩。然后志恩的身旁,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是未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也来了?


「怎么啦,你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一样。就算是我也会走出分析室之外的噢」


志恩一边歪着头,一边和未来一起准备坐到舱内空的座位上。


「……你想干嘛?分析官为什么要到现场来出差啊」


弥生的诘问交织着困惑与怒气,然而志恩却依旧保持着从容的态度。


「可不是因为想显摆或者好奇才参加的噢。被认为潜伏着“箱舟”的改造货物船“Ark・Nova”的操作系统,是不受外部远程操作控制的独立控制系统噢」


然后朱也来到了舱内。


「这次,为了凭借一系的少数战力实行镇压,在控制“箱舟”成员的同时,也得限制住控制系统。我判断,为此,唐之杜小姐的力量是必需的,就拜托她同行了」


「就算如此,既然到了要动员出非战斗人员的程度,不该请求其他系的支援吗?」


「能做到的话,我就会这样做。可是,这次作为夺回目标的孩子们,没有被登记在这个社会里,在法律上,是不存在的人类。因而,能动员的人数也受到限制。明明是如此大规模的案件,却没有指定为广域指定案件,就是因为这个」


「……怎么这样,他们实际活着啊,那些母亲被杀掉的孩子们」


弥生愕然。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愤怒。不自觉地,瞪了一眼朱。可是,她咬着牙,在发抖。于是弥生理解了。理解了现在,对无法挽救不得不去挽救的人们的事实而愤怒的这份感情,朱也同样经历着。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要让他们的存在被西比拉所认可。在这个社会中,所有的人类,都必须被给予同等的变得幸福的权利。以及,为了守护这样的社会秩序(系统),我们公卝安局存在着。战力受到限制。也无法接受其他科的支援。所以,这是一系总出动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总攻战」


朱向前,迈了一步。肩部绣着标志“103”——她正了正突袭夹克的领子。然后,她走向客舱的角落里,无事可做地站着的未来。


然后,朝她伸出了手。宛如对她许下誓约一般。


「感谢你,你告诉了我们这起案件的存在。所以一起去救出他们吧。我们一系,为了回报这个社会不向其伸出援手而丧失的众多生命,以及,为了迎接成为亡骸的她们留下的崭新生命来到这个社会,必须得解决“箱舟”事件」



要前往离“Ark・Nova”停泊的码头最近的车站,必须在浜松町乘坐临时运行的列车。因为执行官是潜在犯,所以通常在公共设施时会被色相检查拦下来,不过由公卝安局权限采取了特别措施而乘车了。然后弥生等人一和其他的活动参加者一起下车到月台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生锈腐蚀了的看板。上面写着“东京货物航站楼”。


上世纪——那是还在锁国以前的时代,这个国家进行国际贸易的时代使用的货物航站楼的车站。过去本该堆积如山的货物集装箱现在也很少,延伸到码头的长长的空地上,全息投影出了路线导航。冰冷的海风吹拂之下,活动的出演者和观众渐渐走向停泊在码头的货物船。


弥生等人,也随着人流前进着,办完了入场手续。而由工作人员进行的色相检查,虽然也能发动公卝安局权限,不过不能因此被“箱舟”察觉到。于是对扫描仪器,志恩通过手里有的移动设备进行入侵攻击、突破。登上了“Ark・Nova”。爬上巨大的船体侧面设置的铁楼梯。到了狭窄的甲板上,俯视船舱,就看到固定集装箱用的单元构造的一部分被取下来,组成了舞台。是相当大的演唱会会场规模。装载的各货物集装箱被进行调整,分为观众席和舞台区,最上层的集装箱内设置的聚光灯的照明闪烁着多彩的光芒。


「——目前,船内是没有色相恶化的人的吧」


朱操作着手腕上的监视官设备,视线扫视着周围。


「不,有的哦」志恩说的时候好像神色十分紧张。「……这里,有两个」


然后指了指自己和弥生。


「……这玩笑可笑不出来呢」


「我本来想在决战前缓解一下气氛的呐。气势超出必要地太强了也不好吧?」志恩缩了缩肩膀。「而且,杀气太大的话就会从周围传出,说不定反而会被那帮人察觉到哦?」


「话是这样没错……」


虽然愣住了,不过弥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变缓和了。志恩像是丑角一样开玩笑胡闹,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漂亮,聪明。与她相比,自己有着会不计后果、随感情闷头猛冲的毛病。难道说,志恩是担心自己而一起过来的吗。不小心就想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接着。


《牧羊犬2号呼叫各成员》无线通信中响起美佳的声音。《往货物航站楼车站的末班车车内的临检完毕。没有色相异常者。没有确认到“箱舟”成员》


《牧羊犬1号,了解》朱用无线通信回答。《这样出演者和观众们之中没有混入“箱舟”……吗。请和猎犬1号一起搭乘“Ark・Nova”》


一系分成了两队人。美佳和宜野座,担任随日落同时开始运行的临时列车的首班车到末班车的乘客检查,本来程序是如果发现与“箱舟”有关联的人,就逮捕他们,结果,直到最后也没发现那帮人。


《牧羊犬2号,了解。那帮人,不是因为知道我们的追踪才躲藏起来的吗?》


《我觉得这倒不会噢。“箱舟”也被逼到绝路了。肯定就在某个地方噢》


《嘛,既然前辈你这么说,我听从就是了》美佳回答道。《――到车站了。由此和执行官一起前往码头》


通信结束。弥生等人,走下了甲板内设置的台阶,到达了船舱里搭建起来的会场。在那里,已经呈现出盛况了。作为祭典开始的序曲,似乎观众席正举办着冷餐会,许多衣着华贵的人聚集起来。本来从西比拉非公认艺术家也会出演推测,想象这就算不至于像地下俱乐部“Nachtigal”一样,也会是简陋的活动,然而实际是天壤之别。


《常守监视官。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弥生像是充当着志恩的护卫,一边靠近她身旁,一边发送无线通信。她全身的搭配是以全息投影出的模仿燕尾服的西装风。


《先等霜月小姐他们来合流吧。目前,运营工作人员中似乎也没有发现色相异常者……。这么一来说不定对客舱,以及集装箱区块内进行调查会比较好》


朱的身上则全息投影出西装配领结,吊带吊着长裤的男孩子气的装扮。再加上身着黄色小礼服的未来,所有人都当成是作为出演者的志恩的亲属。


《那就是说,稍微,还有点时间啊》志恩说道。《不知我可以去享受一下Pаrty吗?》


《我觉得老实点比较好噢。你啊,太显眼了》弥生说道。


因为志恩身着充分展示出美妙身体的连衣裙,不用说,肯定会聚集周围的目光。只有她的脸还没有暴露在“箱舟”面前过,所以不用担心被察觉到是公卝安局的人,不过当心点是再好不过的了。


就算只是默默地显眼,也总感觉反而可能会被怀疑呢——,视线从这样的志恩身上移开,观察周围的乘客。出演者与观众很容易区别开来。从以T恤、牛仔裤、皮衣皮裤、头巾·卫衣这种装扮来看,谁都会在周围穿着上等服装的观众群中格外显眼。


「果然艺术家们,有着很与身份相符的气场呢」志恩由衷说道。「比起把我塑造成西比拉非公认艺术家、弥生你去弹吉他,不是更好吗?毕竟,你曾经是西比拉公认艺术家」


「……因为如果是我的吉他声,说不定会被莉娜察觉出来」


弥生确认着没有收音装置之类的东西,回答道。


「果然,演奏能展现出个性啊」志恩好像很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过,志恩小姐。你弹钢琴很棒呢」朱说道。「我看了你为了出演fes给运营方发的视频,吃了一惊」


「那个,是训练无人机,让钢琴自动演奏的哟」未来小声嘀咕道。「我看到她编辑着拍的视频了」


「好了,停,禁止剧透」志恩看着未来,哧哧偷笑着。「毕竟当个好女人的条件就是有着很多秘密」


「……正式演出时你打算怎么办?」


「在那之前分出胜负就行了哟。小朱——小美佳他们呢?」


「我觉得这时候他们差不多要登船了……」


然后就在朱想要启动无线通信的瞬间,接到了宜野座的来电。


《——猎犬1号呼叫各成员》他的声音格外生硬。《现在正在向大井码头移动中,不过有想问你们的事情。会场搭建还在继续吗?》


《……什么意思?》弥生比身为上司的朱(牧羊犬1号)更先反问道。《已经准备完毕了哟。全息投影上说,在出航的同时开演——》


《码头的门式起重机在工作中。我再问一次。会场内没有要增加货物装载的动向吧?》


弥生将视线转到头上。耀眼光照之间的缝隙里露出的夜空中浓重的长方形阴影在产生、渐渐下落。用码头上红色门式起重机的钢缆吊着的货物集装箱画着大幅摆动的轨迹,被施以巧妙的本领降落堆放到舞台附近的集装箱群上,发出轰鸣。


过了不久场内的工作人员渐渐靠近集装箱,进行连接处理后取下钢缆。然而,在这么做的期间新的集装箱不断被放下。或许对于场内的工作人员来说也是预想之外的事态,一幅欲逃开的样子,准备为了引导集装箱的下落位置而使用无线通信联系码头那边。观众们的目光集中在了突然发生的骚动的状况。


然而,当接下来落下来的集装箱将引导下落位置的工作人员压碎的瞬间,引发了惨叫声。在黑红的污渍渐渐扩散开时,又有其他的货物集装箱要强行着陆而袭来。简直是暴击。舞台被粉碎,支柱被扫倒。


《——靠!计划外的集装箱正在被投下!》


宜野座用无线大喊后紧接着,朝着弥生等人所在的观众席,新的集装箱落下来了。观众们注意到了异变,想要逃走可是来不及了。直击的线路。


「进行执行!」


伴随凛然的喊声,朱跃到观众们前面。手里的支配者实时判定使用者遭受的威胁度——《执行模式・毁灭・分解模式》


变形为如同钢铁猛兽的下巴一样不祥的形状的支配者,照射出分子破坏光,处于直击轨道的货物集装箱被炸飞。因分子破坏光钢缆被切断的集装箱的残骸在空中飞舞,撞上船舱的单元构造,发出巨响。


「货物集装箱里面是空的……?」


然而,就像是嘲笑朱的困惑一般,又有两个集装箱被投到观众席。


「――六合塚小姐,请带大家去避难!」


弥生想要将未来和志恩以及观众们引导到一个地方集中起来,然而货物集装箱好像是盯准了一样飞过来。弥生马上想要拔出支配者,然而在此之前朱的分解枪已经做好了执行的准备。朱用支配者照射出闪耀着绿色磷光的分子破坏光,一起扫平了两个集装箱。两个下半部分消失的货物集装箱,都散发出了烧过的铁的臭味,飞过弥生等人的头上,猛烈撞击船舱的单元构造。


然后,朱为了控制住现在仍然在眼前进展的惨剧而下达指示。《牧羊犬1号,呼叫牧羊犬2号·猎犬1号!中止登上“Ark·Nova”。请马上停止码头上门型起重机的暴走……!》


《已经捕捉到目标。确认犯罪系数突破300——进行执行》


宜野座用急切却冷静的声音做出回答。支配者进行执行——短暂地顿了一会儿,再次回到无线通信。


《解决了疑似“箱舟”成员的起重机操作员。确认到五台起重机由程序辅助进行了远程操纵。这样门型起重机应该停止了。关于已经阻止堆放的集装箱,现在开始我和霜月监视官一起去确认内部》


《请小心》朱停下脚步,回复道。《“箱舟”成员潜伏于其中的可能性很高》


《这里是牧羊犬2号》と美佳。《公卝安无人机进行包围与扫描的结果,内部似乎有武装过的人员潜伏。通过强袭支援无人机强制解除内部封锁。——进行镇压》


然而,紧接着能听到从码头传来激烈的轰鸣声,有好几根火柱冲向天空。


《——牧羊犬2号!回答我!》


《……猎犬1号呼叫各成员。……霜月监视官平安无事。但是,阻止了堆放的其他集装箱也连续发生爆炸了。――靠,全灭。那帮人自爆了》


宜野座转播了幸存下来的公卝安无人机的视野,在大井码头,就像是燃着篝火一样,烧得正旺的集装箱残骸散落在各处。是无论哪个都无法认为其中有幸存者的惨状。


《对霜月监视官进行急救处理》と宜野座。《小心点,常守。“箱舟”的那帮人不仅有钉枪,也装备了高火力的炸药》


《了解。一处置完成,就请进行B计划的待机——》


朱如此转告的瞬间,响起了如巨大野兽咆哮一般的轰鸣。


「出发的鸣笛!?」


「似乎在自动航行程序上的定时系统上做了手脚呢」志恩操作着设备。「毕竟是上世纪的系统,有无数弱点噢。不过,这就……麻烦了」


还没到出航时刻,可是“Ark·Nova”却开始了航行。


紧接着,在因骇人的加速,如钢铁鲸一般的船体激烈地晃动之时,被投放到装载的集装箱群之上的货物集装箱解锁了——从内部不断出现的少女们——背上背着婴儿的异形的武装集团30余人。


「常守监视官!“箱舟”的那帮人正在前往驾驶室!」


弥生一边锐利地喊道,一边马上用支配者瞄准她们――可是,没法开枪――婴儿确确实实地在射线上。身披令人厌恶的人肉铠甲的少女们,悠悠地渐渐侵入发动机舱区域。


而且,投放到“Ark·Nova”上的其他集装箱也一个个被解锁,武装集团沿着单元构造体落下――到达派对会场。用像塑料玩具一样的枪指向观众,想要开枪。


「会场的敌人,我和志恩小姐来对付」朱的支配者用麻卝醉模式,在枪卝手开卝枪前的瞬间消除其意识。「――六合塚小姐,请带上未来小姐,前往驾驶室」


「可是,这种状况下进一步的战力的分散――」


「已经做好了为了勉强能应付而进行的策略。对这之后的事态,宜野座先生和霜月小姐应该正在进行别的行动了。这样的话,还有能起死回生的,逆转的手段」


「……明白了」


弥生带着未来,跑过船舱。马上就到了发动机舱区域的下层部分与船舱连接的舱口。为了能让朱和志恩进行乘客的避难,保持着舱口打开的状态,前往内部。


抬头望去,宛如巨大生物的肠道在蠕动一般,告知警戒状态的红灯在明灭闪烁。



由大型全集装箱船改造成的“Ark Nova”的发动机舱区域,有着和大楼一样的高度。从一层前往最上层,要爬这仿佛延续到永远的楼梯。


「……哈,还要继续爬?」


未来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加油吧」弥生牵起未来的手,一边努力拉着她一边继续爬楼梯。「不管藏在哪里……。连着你的孩子一起,我都要夺回来。前往驾驶室的集团,从战力来说应该比活动会场的要低」


「这可不行。被施舍可不行。我必须要用自己的双手夺回她们」


「知道了」弥生为她这种坚韧的精神感到敬佩。「我觉得,你很厉害。一般来说,不会愿意背负上如此大的风险」


「是这样吗。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不保护可不行」


和未来继续爬着楼梯。没有让对话中断。这样能无视疲劳。速度不能慢下来。


「我呢,不懂大家所说的“一般”。从5岁开始就不被允许走出家门,从设备取得的信息也受到限制。不过,偶尔看看新闻,我觉得在外面的社会,大家都是做着自己,毫无不自由地生活下去,笑着度过日子的」


「……也不是这样。这个国家,离理想社会,肯定还差得远」


「也是呢」未来爬上楼梯。不知何时超过了弥生。在她娇小的身躯中,仿佛有着永动机一样。「谁都没对我们伸出援手。不过,我觉得这也无可奈何。我从小时候,就见过许多人的低着头看着地面行走的表情。大家是如此,没有笑容。总觉得,是心不在焉的表情」


弥生摸了摸自己的脸。现在,自己做出了什么表情呢。


「弥生你――」未来像是稍稍思索了一样沉默了。「好像很笨拙呢。在各种事情上,吧。不是表情不太变化,而是变化不了的感觉」


「什么意思?」


「仔细看的话马上就明白了。弥生就算表情没有变化,动作等等也会根据当时的心情变化」


「――这说不定是第一次。我被如此评价」


「还是西比拉公认的时候,没有被评论家之类的这么说过?」


「他们呢,只对我的技术,还有绯闻感兴趣噢」


然后不知何时开始,总觉得自己成为了像这样被捧上台的自己。如大家所评价的,明明恋爱关系上很奔放,但吉他的弹法却十分落伍而顽固的技巧派吉他手。西比拉公认艺术家 “六合塚弥生”——。


「社会是不是希望,我成为扮演这种角色的艺术家呢」


职业适应性配置――好像,声像扫描技术,就是为此而被引入的,记得在成为执行官时的研修时代学过。这是在全世界的国家慢慢消亡之中,只有这个国家仍然幸存的理由。将精神数值化的PSYCHO-PASS。通过西比拉进行的超级演算,所有的人类都被调整至担任最适合的角色的结果,有了现在的社会。


「角色……,吗」未来自嘲般地嘀咕道。「我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呢。让父亲的PSYCHO-PASS安定下来的道具,之类的?」


「不是这样的」


弥生断然否定了。未来只不过是被不断剥夺了本来应该被给予的权利而已。


「来日方长。你拥有被西比拉引导了解自己究竟是什么人的权利。然后,有着选择它的权利。属于这个社会的任何人,都被给予了这份权利。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不行噢」


要让她夺回孩子。然后如果能够实现的话,第二人生的可能性——。


然后弥生再次超过未来的时候,从朱那里收到了无线通信。


《这里是牧羊犬1号。封锁了发动机舱区域的客舱,隔离了避难者》


《这里是猎犬2号。现在正在通过中层。没有接触敌人》


该在这里等着吗。就这样和未来两人突入,能更在敌人战力少的时候打击,然而要夺回的婴儿超过了30人——靠两个人,很难全部保护到。


《了解。迄今为止“圣母”的言行以及对这次“Ark·Nova”的夺取。恐怕其目的,……的可能性……》


「常守监视官?无线通信的状态――」


突然和朱的通信间出现了大量的杂音。


「……呜哇,这啥啊」未来捂住耳朵,皱着眉头。


「――通信干扰」


弥生靠近设置在楼梯平台的圆窗。从集装箱堆放的单元构造的间隙能俯视活动会场。武装好的男人们正在设置通信干扰用的器材。他们的脸很面熟。是车内在“圣母”两边像是亲卫队的少年们。


干扰极其强烈。就算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无法进行无线通信。


应该是打算阻断这边的联合协作,不过以能干扰公卝安局分发的装备的程度,对方应该也没法使用无线通信。从这层意思上来说,也不是完全不利。


可是,却奇怪地感到不安。敌人应该掌握了这边的战力情况。支配者虽然弹数少可是威力巨大。对方也是,从他们的门型起重机操作员被干掉了来看,并没有准备好数量足以一边倒地多的人员。而且,因为他们捣鼓了自动航行系统,强行提升加速,船已经离陆地有了相当远的距离。


像是断了自己后路一样的行为――不对,拉开与陆地的距离,对他们来说,有着有利之处。


弥生表情一僵,拔出支配者。


「怎么了,弥生」


未来像是警戒着一样环视周围。


「……支配者它」


《通信错误・无法构筑与系统间的连接》


就是这个。弥生望着海面。“Ark·Nova”本来的航线,是沿着陆地在东京·名古屋间航行,然而现在,陆地的灯火在不断地远去。恐怕,正在突破太平洋一侧。如果是陆地上,在全国的任何地方都能进行通信的支配者,在海上,如果离陆地有一定距离,就有必要通过中继器进行通信。


这样的话,很麻烦。没过多久,支配者就已经到了通信范围外,无法使用了。


那帮人,在防御系统上做了手脚。这样的话,往驾驶室的侵入攻击就是陷阱。正因如此,才让背着婴儿的少女们过去――原本,就没有把她们换算成战力。从一开始,那帮人就企图分散这边的战力。就如门型起重机停止后通过集装箱爆炸想让美佳和宜野座死伤一样,对,他们想通过逐个击破来让一系全灭。




志恩控制了连接到观众们逃到的区域的间隔墙上的电子控制锁,为了阻挡外部对其实施的电子干涉,将其改写成了安全程序。然后,与单独阻止着在船舱的“箱舟”成员们接近的朱汇合了。


「……奇怪」


朱从用建材和集装箱的残骸构筑成的简易防御中弹出头,再次用麻醉模式的支配者让一名接近过来的敌人昏过去,然而她的神情很险恶。


「为什么他们是每次一个人一个人地攻过来?就好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对了,唐之杜小姐。你知道现在离出航经过了多长时间吗?」


「大概30分左右吧,不过这又怎么了……」


「……这艘货物船,现在有相当的速度。这么一来,就是——」


朱用支配者瞄准下一个目标,然后咬牙切齿地说。


「被摆了一道」


《通信错误·无法构筑和系统间的连接》


高举的漆黑的处刑工具,已经成为了无用的东西,沉默下来。


然后,跨过可以说是死尸累累一样昏过去的“箱舟”成员,仿佛怀抱着沉重的胎儿,“圣母”用迟缓的动作,带领着家臣们,身影出现在没有出演者的舞台上。



「……打倒猎犬的方法,是剥去其指甲,拔掉其牙齿。这样一来,就成为了只会轻卝咬的可爱的小狗狗吗」


志恩和朱一起被“箱舟”的成员绑住·解除了武装,被带到搭建在船舱的舞台之上。在那里,是沐浴着灯光伫立的“圣母”的身影。在她的背后,是挂着枪支,武装着的十几名少年——从那像玩具一样的形状看来,是能用3D打印输出的模制手枪(解放者)(注1)。装弹数只有一发。是打算通过多数持有来弥补吧。本来是防身用的等级——最低程度的战力,然而以这边支配者在通信圈外变得无法使用的状态,它已经是过于充分的威胁了。

(注1:Liberator,是2013年由美国的非盈利団体“分布式防御组织”制作的世界首款完全3D打印手枪)


「再次来问候,晚上好。公卝安局的各位。今天你们来参加“Ark·Fes”,我衷心表示感谢」


然后“圣母”恭敬地,深深地低下了头。


「别开玩笑了」志恩唾弃道。


「——警告。这里是公卝安局刑事科。请迅速解除武装并投降」


旁边站着的朱,仅仅是毫无惧色地,面向圣母。


「已经确认到你们参与了有30名以上女性死亡的案件,现在你们也绑架、并监禁着她们的孩子。无论哪项都是不可饶恕的犯罪行为」


「……不可饶恕的犯罪行为……」“圣母”像是怜悯一般地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些孩子们的母亲,可是因色相恶化而变得不容分说必须得从西比拉社会中逃离的女性们哟。我们在这一年间,保护了极其多的母胎……。我来问问有良知的又是西比拉社会市民的公卝安局人员,为什么她们,没有被任何人拯救?对,你们要求返还的孩子们,如果不保护作为其母体的女性们,她们肯定会被堕胎,又或者是有很高的可能性母子一起衰弱而死了——」


「你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我也能理解你抨击这种现象。我们的社会被寻求着变革。以及,我认为也应当如此。可是……,正因如此,希望你们能把孩子还回来。只要有社会的承认,他们就能受到法律的庇护。能走自己的人生」


「你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简直就像在说,能渐渐地改变这个社会一样」


「只要有“法”的存在」朱说道。「所谓法,就是想让社会变得更好的人们的意志。是能渐渐改变制度(系统)的。依据现实,让其适应时代,为了在其中生活的人们」


「你,还真是眩目呢。在体制一方如果都是拥有像你一样的意志的人的话,我也能同意你的观点吧。不过呢――,现实并非如此。在以西比拉为名的这个制度(系统)之下,一切都被决定好,无法期待这个全是只会依此行动的木偶的社会能有真正的变革。你,如果不是西比拉所准备的,只为了给人们展示以希望为名的幻想的角色的话,不知如何能证明这一点呢」


「――即便如此,如果体现出正道之法,它能得以实现的话,以理想为名的幻想也会成为现实,扎根在人们的心中」


「……还真是高尚」“圣母”假惺惺地眼露笑意。「不过,很遗憾。无论你再怎么拘泥于这个社会,对我们来说被西比拉系统支配,只剩下舍弃了抗争意志的人的社会什么的,已经,没有用处了。——为此,今天,我们的计划,将完成最后的进程」


「――就告诉我这一点。为什么你们要将社会如此彻底地否定呢。你们过去从事着反体制活动。就算是违法行为,其中也应该有着,想要将社会变得比现在更加好的意志」


「你啊,果然是理想的叙述者呢。你根本不了解现实。就算再想保持强烈的意志……无数的倦怠,总有一天会压垮这份光辉。正因如此,有必要将一切都从零开始重做」


然后,“圣母”终止了和朱的对话。简直就像在说,说再多也是浪费时间一样。


「正因如此,这是往自由的飞越」“圣母”宣告着。拒绝一切的理解。「对,为了创造新秩序的飞越」



被推着走。穿过船舱,被逼上了铁楼梯。然后,志恩和朱,被逼着站到了如断崖绝壁般的后部甲板——其边缘。宛如等待着行刑的俘虏。


「马上就要到国境海域了噢。到了的话,就让你们搭救生艇漂到海上」


「……国境海域」朱似乎领会了一般点了点头。「我可把话说在前头,逃出国境可不简单哟」


「杀戮海域是吧」“圣母”回答道。「为了击退偷渡入境者,基线周围24海里的海域,配备有国境警卫队的无人巡防舰。长距离对人杀伤炮塔上有大口径的机关炮……,对它来说这种落伍的全集装箱船就像纸工艺品一样吧」


「既然明白的话,就请你返回。现在还来得及」


“Ark·Nova”已经离开本土,渐渐到达国境海域。西比拉为了维持法律秩序,而把进入者全部抹杀的地狱的边疆,就近在眼前。


「那不就方便你们了吗。倒不如说,对我们来说,宏愿即将达成啊……」


“圣母”注视着被封锁在黑暗中的地平线。夜间的海,黑暗无穷无尽地扩散着,丝毫看不到一点灯火。并没有肉卝眼可见的分界线。但是,在现在仍被封锁在黑暗里的大海上,巡航舰渴求着猎物而徘徊着。


「――你们是认真打算要逃往海外么」


「都到这里来了,你说还要干什么其他的?」“圣母”歪着头。「所以啊,我说过了吧?能不能放着我们不管呢……这么说的。你们公卝安局的工作,是为了正确地管理社会,不断抹杀掉例外对象的像抗体一样的工作,那既然如此潜在犯和对社会来说不存在的孩子们要前往何处没有关系吧?


要是社会对我们说,你们是不能存在的人类,那我们就如社会的意出走吧。彼此的想法是一致的」


「抛弃这个国家,打算去干什么啊……」


「构筑新秩序噢」“圣母”断言道。「我们,要抛弃绝对不会发生变革的旧社会(系统)。然后在新天地从零开始重新构筑社会。乘上这艘船的孩子们,会在真正的自由之下成长,在真正正确的社会中生活噢。所以,我们叫“箱舟”——守护担起新世界的孩子们的人」


“圣母”说不理解也没关系,拒绝了沟通。


「――我能说一句吗」


可是,绝对不允许就这样让她结束,志恩如此想道。不允许擅自的自我完结。


志恩加入了两人的会话。拿出了细烟草,可是打火机被拿走了。因为没办法,就不太帅气地,叼着没有点上火的细烟草。


「“圣母”女士。想忠告你一句,海外是真正的地狱哟」


志恩曾经偷看过父亲担任外务官僚时代的资料,像日本一样维持着所谓近代国家政体的地域,已荡然无存。大部分是纷争与虐杀——或者是因重度核污染而化为无法居住的无人地带。


「在那里,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都会被抢走被杀害。虽然小朱好像评论说你不是疯子……。不过在我看来——“圣母”女士。你,是疯了似的在开玩笑。去那种地方,真正的自由?哈,别惹我发笑了。完全无限制的自由,对弱者来说究竟有多么残酷,拜托你好好想想吧」


「你这样威胁也没用」“圣母”用鼻子发出嗤笑。「话说,你,谁?一般市民……应该不是吧」


「分析官,唐之杜志恩。喜欢的东西是恋爱与时尚。顺便,我的恋人,是前西比拉公认艺术家六合塚弥生」


然后,“圣母”在一瞬间,丧失了话语,注视着志恩。这个女人从容的态度第一次崩塌,令她心情舒畅。对这种超然的,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强词夺理的家伙,有必要像这样强行也要把她拉下到同一个赛场。


「“圣母”——不,泷崎莉娜。你们“箱舟”,在某种意义上,说不定是正确的。说着引导众生,实际是为了最大多数的幸福而运转的社会系统并非完美,也是因为如此。


可是呢,没有一条生命是该丧失的」


就算是,因偏执的暴力而逝去的30名以上的女孩子们也好。


就算是,到此为止用完就被抛弃的社会的疏离者也好。


就算是,被剥夺了将来怀上新生命的可能性的少女也好。


「说不定是有如果你们不拯救就会丧失的生命。但是,也有如果你们不杀害就不会丧失的生命」


所以,没错。


「为什么,要杀了她们啊。一边说着给幼小的生命无限可能性,却又偏执地欺凌女孩子们之后——把她们弄得再也生不了孩子之后杀害,是为什么?


你要是回答不上来的话,那我来替你说吧。是婴儿的尸骸哟。在御殿场基地附近的山林里,发现了和其他的成人的尸骸完全不同的——恐怕是早产儿的尸体。那……是谁的孩子呢。如果是作为抵抗组织,在那里生活过的你,一定……不,是绝对知道的」


志恩,注视着“圣母”――她那恐怕没有怀着任何生命却只是持续膨胀着的肚子。某种精神疾病,是由周围过度施加压力怀孕或者是自己强烈的怀孕愿望所引发,有时,它也会产生真的让肉体变样的程度的强力作用。


「给我闭嘴」


然后,“圣母”的眼神中,充满着明确的憎恶。持续细微晃动着的,遮住脸的全息投影。在绝对不会磨灭的平稳的微笑的幻影内,根本无法隐藏干净的愤怒从她身体散发出来。


「你用幻影(全息投影)总是遮住的脸上大概刻着的伤痕是怎么产生的……其理由,我知道的噢。而且,我也知道你丧失了什么」


「我说了让你闭嘴」


「我拒绝」志恩目不转睛地直直盯着“圣母”。「你想要杀害,但是却幸存下来的女孩子呢,通过直视自己的过去,想要走向未来。为了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而拼命努力要抓住新的人生。她因为你干的好事,有些东西再也拿不回来了。可是,那孩子,却丝毫没有想过要把其他人搞得和自己一样」


「什么都不懂的外人在这口无遮拦……别讲这种好像读懂了人心一样的话啊」


“圣母”靠近了志恩,扇了她右脸一巴掌。响起了刺耳的声音。可是,志恩却没有动摇。壮烈的愤怒,给她华丽的容貌增添了一份骇人。


「我呢,是双性恋,也没有怀过孩子,也打算和现在的恋人白头偕老到一生,所以应该没法站在和小未来还有你一样的立场说话吧。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没法原谅你犯下的过错。不管坠入怎样的绝望,都有一条不能跨过的底线哟,泷崎莉娜。就算把其他孩子变得和你自己一样,丢失的东西也绝对不会――」


想要强行让她闭嘴,于是“圣母”再次,扇了志恩左脸一巴掌。


「确实如你所说呢,你还没理解我啊。看来,现在我恨你恨到想杀了你,你好像也还不知道呢」


“圣母”从周围的从者那里接过小刀,毫不犹豫地,刺了志恩的侧腹部。一阵灼热来袭,接着疼痛来临。将鲜红连衣裙的色彩加深了些许。志恩屈着膝盖,快要倒下一样。


「――唐之杜小姐!」


朱想要跑上来。但是,被“圣母”的家臣用警棍打击了后脑勺,倒在了甲板上。是毫不留情地采取暴力的家伙们。


「……我,没事的,小朱……」志恩在意识朦胧之中,怀着一份确信而回答道。「我……,还,不会死……。是,吧……,“圣母”……」


「是呢」如此点着头的“圣母”的感情完全被遮盖住。像是被盖上了沉重的盖子一样。「国境守护者,无人巡航舰的弱点,是直到确认已经击沉所捕捉到的对象为止,对其他的船只都会变得无视噢。然后,在此居然能有两个该当成祭品的人类。这样的话就很容易突破杀戮海域了。永别了,唐之杜志恩。你就成为新秩序的基石吧」



……当回过神来,已经在海面上漂浮了。志恩好不容易才让手臂能动弹,摸索着碰到手的东西,结果摸到了更加冰冷的感触,意识强行清醒过来。泛满浅墨色的海面连浮着的皎洁月光都吞噬掉,在救生艇的周围延伸着。


无比寒冷。对穿着露肩连衣裙被扔出去的人来说,冬日的大海过于严酷。身体无法好好活动,比起出血,更重要的原因是肌肉暴露在寒冷的大气之中太久而僵硬了。虽说如此,伤口很深。“圣母”为了不让志恩马上死掉而避开了主要的内脏或血管,然而现在心脏一跳动血就持续溢出。当手抚上伤口时,就冒出温热的血,然后马上变冷。


说实话,大概还能活20分钟左右吗。虽然对许多尸体进行过验尸,但自己也会加入这个行列中,是从未想过的。


(……不,本来,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吧……)


现在,自己所处的是周围根本看不见陆地的大海上,毫无疑问是国境海域——杀戮海域。“Ark·Nova”逃出国境的祭品。无人巡航舰,大概已经感知到这边的反应了吧。一旦被发现,就会不容分说地抹杀掉。葬身海底而消散。


这样啊。


(我,会死吧……)


情绪不可思议地冷静。真讨厌啊,自己其实是对一切事物都冷感的。明明自己的死就近在眼前,也丝毫不乱方寸,淡然地等待即将到来的瞬间。掌握着自己身体的状况,思考着,被长距离对人杀伤炮塔打飞和失血而死,哪个会更早。


赴死的装扮,是华丽的连衣裙,头发与妆容也是一丝不苟。


啊啊,不过,果然,有着后悔。还有必须得完成的事情。


必须得告诉弥生。告诉她泷崎莉娜不是疯子,而是人。不能因为要追逐她,而舍弃一切,最终沦落成别的样子。这样,不行。


一直害怕着。害怕弥生渐渐被过去所困。


然而,如果是现在的话,就能指引她该前往的地方。为了做出决断能在背后推她前进一把。然后,能等待她回来。


「真讨厌呐,我,还不想死啊」


就算,已经知道无济于事,可即便如此,也希望自己活下来,如此许愿道。


所以,明白这点无法实现,便宣告着。


《——喂,想拜托听到我声音的人》


这,就是我的遗言。在公共频道上发出了无线通信。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可是,祈祷它一定能传达到谁那里。


《希望能帮我转告我接下来所说的。唐之杜志恩到死都爱着六合塚弥生》


以上,通信结束。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好,只要这世上的谁,能记住唐之杜志恩爱着六合塚弥生就好了。


所以,呐。


永别了。


然后就如嗅到混溶在浪潮之中血的气味的虎鲸一样,船体漆黑的无人巡航舰解除光学迷彩露出身影,紧接着,释放的光芒将志恩乘的救生船吞没。




仿佛从脚底开始世界渐渐崩塌一般,身体支撑不住,弥生一屁股坐在后部甲板的地面上。


(――都是我的错)


周围没有人影。因为“圣母”等人,为了逃出国境送出了祭品,之后撤退回发动机舱区域的驾驶室了。


丢了两只救生艇。它意味着,毋庸置疑,是两名伙伴的死。


弥生目睹了自始至终的一切。察觉到“箱舟”的分散工作,马上把未来藏到中层区域的客舱,单独前往侦查,然而已经晚了。志恩被“圣母”刺伤——当用手划过地面,就触到了已经冷却而凝结,粘度增加了的血。就像是涂口红一般,让手指触碰到嘴唇。口腔内渐渐传来的是铁的味道。是恋人(志恩)流过的血。仿佛将夜晚床笫之间舌头蜿蜒爬行过的肌肤上浮现的细汗浓缩成好几倍一般,能明确地知道这是谁的血。


现在,“Ark·Nova”正在被称为杀戮海域的国境附近海域上航行。


周边的海上,看不到身为乐园守门人的无人巡航舰。一定是发现了志恩或朱中的谁,兴高采烈地狩猎中吧。在远远高出自己手里的支配者的大火力下,就连一片魂魄,都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上吧。


「……这没用的东西」


憎恨所指的对象,不知是在通信圈外而不能使用的处刑工具(支配者),还是自己自身。


什么“想把扳机变为自己所有”啊。说什么为了做该做的事情,结果,却是如此惨状。什么都没有拯救,却失去了许多东西。


为此,现在也依旧,只有自己苟活。


(是我的选择招致的结果)


五年前,应该阻止莉娜的。就算用不了支配者,也要采用一切手段,或者就算是杀了她也本来必须该阻止的。可是,却没能做到。


并不是依靠说不定能回到从前的可能性。一旦堕落成潜在犯就几乎没有能回复的希望了。已经充分明白不可能发生这样的奇迹。对,自己一定没有坚持到底的勇气。对呐喊着连色相恶化都不怕也要改变这个社会给你们看的强烈的感情,对莉娜的决心,自己畏缩了。所以没能阻止她。成为执行官,是因为后悔犯下了这个过错?是希望社会认可自己发挥了作用?不是,根本不是!这种东西,根本没寻求过。如果什么都没改变就好了。明明什么都不想失去。依靠着最坏的逃路,于是现在,仅仅是孤身一人地,享受着最坏的结果。


叹息化为了呻吟,然后就快要成为呐喊了。


恨。比起恨社会,恨世界,恨任何人——都更恨自己。


「……安静点。要是做了这种事,会被他们发现的」


仿佛有谁从背后紧紧抱过来,一对手臂环绕了过来,弥生被小小的手捂住了嘴。


「……你不躲起来,怎么行呢……」


「因为我要是这样做了,弥生就会死了」


弥生抬头看着未来。还从来没有过像这样看着娇小的她。


「让我喊出来」


「不行噢」未来直勾勾地盯回来。「现在你要是这样做了,绝对会被发现。被包围起来就赢不了了。弥生很强噢。可是,绝对赢不了」


「已经……无济于事了」


「――弥生你个笨蛋!」被未来抓住了前襟。「什么都还没结束。我的孩子,还有其他的孩子都被他们夺走没回来。“圣母”他们,一个人都还没被抓住。干了坏事的家伙们都为所欲为,然后,很快任何人都要追不上了。这样的话,我们所有人……,就真的,会被当成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你看呐,未来说道。


「还什么都没失去。你确认到志恩死的样子了?目击到朱被杀害的瞬间了?尸体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沉重而冰冷的。变成那样的那两人,你……看见了吗!?」


「……如果是常守监视官,说不定不会成为巡航舰的消除对象。可是,身为潜在犯的志恩,绝对不会得救……」


「“箱舟”那帮人以为死了的我还活着!不会放弃的,绝对,我要夺回孩子。这次,一定要抱在我的怀中。告诉她们我爱她们。对她们说我会保护她们的,没事的……!」


「自己……太任性了,你!」


「对,就是任性!我会用上一切手段。依靠一切东西。你们为了救我们什么危险的事都会做,我期待你们的这份力量。我相信着你们会回应的。我能把命都交给你们。呐,我呢——我不是怕死才来这里的。我,是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才来这里的。所以,弥生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啊……你们来了吧?不是为了拯救被社会当成不存在的我们的命才来的吗!?」


未来毫不隐藏满溢出的感情,大喊道。


正如所料,为了警戒巡航舰的接近,来到发动机舱区域外的“箱舟”成员们听到了未来的喊声,察觉到了这边的存在。能远远看见他们急急忙忙地赶向驾驶室。敌人的增援马上就会出现了吧。


可是,弥生能理解她喊出来的理由。未来想对世界表示,自己,以及像自己一样被当做不存在的人,即便如此也确实存在着。如同人类在诞生在这个世上的瞬间,发出第一声啼哭一般。以及,是为了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在这个世上的其他的谁那里。


「……救,救,我……」


持续着的未来的声音,很微弱。好像要消失在海浪声里一样,所以弥生拼命地侧耳倾听她的声音。然后,听到了她的愿望。


「……救救……,我们吧」


弥生起身,紧紧抱住未来。这,正是最有力的回答。


「……我有点不懂。我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弥生闭上了双眼。过去听过的某种梦幻的旋律响起了。满满排列着音乐媒介的父亲的书房。唱片的背面的感触。唱针一落下,停顿了不久,就能听到跑调的歌声——I did it my way(我以自己的方式一路过来)……


「过去,我曾随心所欲地活着。只想做有趣的事情。讨厌的事情一件都不想做。然后,得以度过了这样的人生。我想弹吉他的时候,我的父亲给了我吉他。和自己觉得喜欢的人也马上交往了。然后成为西比拉公认艺术家,本该度过毫无不自由的幸福的人生……,一般来说,谁都想维持这种生活。可是,我却舍弃了它」


这,是太过于愚蠢的选择。


「我恋上了一个女孩子。我们交往了。那是认真的,认真的……恋爱」


却因此丧失了太多东西。犯罪系数上升。堕落为潜在犯。被剥夺西比拉公认资格,也一生都无法再实现在舞台上演奏。与给予了自己许许多多的家人,说是几乎断绝来往也好。过去的朋友和恋人,没有一个人接触过来。六合塚弥生,被从这个社会擦除。徒留一名潜在犯在此。然后,甚至连就算舍弃一切也想与之在一起的人,也失去了。


回顾过去,是净是后悔的人生。宣告着只有幸福的幼年时期结束,不断重复着过错的少女时代到来。丧失了一切,成为了执行官。被戴上项圈,成为体制一方的走狗。


但是,并不是想要自由,想要逃匿之处才成为的执行官。只不过,是想将本应被扣下的扳机变为自己所有。然后,对没能做该做的事情而膨胀的那份后悔,一直,都想做些什么。


可是现在,成为了执行官的自己,又想做什么?


不――,是必须做什么吗。就算有多少的过错,名为六合塚弥生的执行官所进行过的选择的结果,就在这里。不在其他地方,而现在,就在这里。


以及,眼前有着求救的人。


那么,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掌握情况——被“箱舟”的武装成员包围。可是,他们不会马上杀了自己。一直都是依仗“圣母”的判断。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必须按照被神明下达了神谕的支配者所命令的去完成。


那么,怎么做才好,弥生如此思考着。冷静到会令人惊讶的程度。明明是无计可施的穷途末路,却总觉得会有办法,如此想着。丝毫没有考虑着放弃。


为什么呢,总觉得还有起死回生的妙招――对了,自己以能托付性命的程度信赖的饲主,在分别之际,应该说过,有为了勉强应付而做的计策。


“箱舟”无法察觉,而且,自己也还没注意到的杀手锏——。


就在那时,忽然响起了声音。



《日本的海岸线处于封锁中。希望入境的人士,请使用正规手续通过海关。重复一遍。日本的――》



海上回荡着宛如死刑宣告的警报声音。“杀戮海域”——将寻求着乐园,由海的那边终于到达的人们冷酷无情地打回尘埃的机械装置守门人。它们,对在社会失去一切容身之处,想要离去的人们,甚至也毫无例外地给予了死之惩罚。宣告着未经许可地进入乐园,以及离开乐园,都毫无例外是罪。


浓于黑暗的漆黑的船体,在肉眼能勉强看到的距离现出身影。


本该怀抱着绝望。对应该已经歼灭了志恩和朱的处刑人。可是现在,在心中涌起的,是熊熊燃烧的斗志。对了,不会有错——弥生理解了起死回生的杀手锏是什么。答案,就近在眼皮底下。明明变成了没什么作用的东西,却绝对不会放手的,渐渐握紧的东西――被给予法的守护者和猎犬的武器。


如果“箱舟”的目的,是逃到国外,那么必须要经过国境线。然后,确确实实出现的无人巡航舰——搭载的长距离对人杀伤(清除)炮塔——与西比拉系统的通信连接功能!


《便携型心理诊断·镇压执行系统·支配者·启动完毕》


如回答着弥生的确信一般编织出的神谕的巫女的低语。


《用户认证·六合塚弥生执行官·公卝安局刑事科所属》


闪烁在漆黑的枪身上的绿色磷光启动光。


《使用许可确认・为合法用户》


自己拿到手的东西――是剥夺的力量,然后,是说不定能根据使用者的意志保护谁的力量――现在,它又被拿回了这双手中。所以,要对你宣告我的誓言。


「——未来,我会保护你。我会夺回你的孩子,以及,应该还能被拯救的孩子们」


「……认真的?」未来微笑着。仿佛确信着就算是穷途末路,只要弥生在身边,就绝对不会输一样。「……拜托你了,请你救救我们」


「那就跑起来,和我一起」


在她点头的同时,弥生用力剁了一脚地面,和未来一起,在甲板上以惊人的速度跑了起来。就这样强袭“箱舟”成员。对方想应战而举起了模制手枪然而为时已晚。放低身体进行强袭,以伸向正前方的左脚为轴旋转——用上段回旋踢重击其眉间。然后绑住昏倒的男人的手臂关节,把他当成肉盾往前冲,周围“箱舟”成员的枪击一瞬间停止了。马上用支配者瞄准他们——取回连接功能的漆黑的处刑工具,马上变换形状,冷酷无情地宣布判决。



《执行模式・致命・清除模式・请慎重瞄准并清除对象》



「进行执行」


因照射的强电磁波,肉体隆起的“箱舟”成员炸开来。马上瞄准下一个目标——执行——毫不留情。弥生化为咬住猎物的凶猛的猎犬,在眨眼间粉碎了“箱舟”的成员们。然后,弥生两人冲过了飞舞的血烟。该前往的目的地只有发动机舱区域上层——驾驶室。然而,许多枪口指向了想要闯入铁门的弥生两人的背后——“箱舟”等人想要用钉枪一齐扫射。


能赶上吗。就在那时――是连通信干扰也扫开的,通过强力的军用路线的无线通信。


《能听到吧,六合塚。这里是猎犬1号》


是宜野座。之前从未觉得无比冷静的他的声音,是如此地可靠。


《现在开始进行火力支援。可别被卷进来噢》


紧接着,“箱舟”的武装集团,被一齐炸飞。因以骇人的威力为傲的无人巡航舰搭载的多连发长距离对人杀伤炮塔发射的集中炮火,想要对弥生两人进行射击的“箱舟”一方的战力半数都被无力化。然后,被进一步的炮击直击,在后部甲板散开的敌人消失了。


《牧羊犬2号呼叫猎犬2号》


军用线路中,又加入了美佳的无线通信。


《现在,我们依据常守监视官指示的B计划,以公卝安权限掌控着国境警卫队所属的一艘巡航舰。只不过,其他的巡航舰进行着通常任务,一旦捕捉到“Ark·Nova”,就会将其认定为击沉对象,实行炮击》


《――也就是说,必须要争分夺秒,改变“Ark·Nova”的前进路线让它离开这个海域。六合塚小姐,你是能最快到达那里的。拜托了,请你救出大家》


如此说着的,是本该被救生艇送到杀戮海域的朱。对了。她如果被宜野座等人救下的话,那么,还有一人是——。


《……就是说,拜托你在我们到达之前镇压住驾驶室噢?》


比谁都更爱的人――是志恩的,一如既往的语气。


啊啊,真的。


彻底安心了。


「――交给我吧,志恩」


《一路平安,弥生》志恩回答道。《――啊,对了,有个东西想交给你》


然后执行官设备上被传送了数据。


「……这是?」


《这个,恐怕正是,泷崎莉娜现在在这里的理由》志恩以决然的口吻告诉她。《说实话,我曾经没法赞成你追逐泷崎莉娜。不小心就觉得你说不定再也回不来了……,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必须要与她再会。没事的,不管你选择哪一边,我都肯定六合塚弥生的意志》


「谢谢你——,我去去就回」


然后从巡航舰上射出的漆黑的构造体着陆在甲板上。


像墓碑形状的支配者运送无人机展开它的内部构造。然后弥生将电池耗尽的支配者收进去,抓住了弹出的新的枪把。


做该做的事情所需的扳机——现在,就在这双手中。



弥生奔跑着。像是要拼命从很长很长的噩梦中醒来一样,渐渐跑上“Ark·Nova”的发动机舱。武装过的成员们,出到甲板上的或许已是其中大部分,是只碰上一点的程度。对“箱舟”来说也是总攻战……不,他们是继续着极限下的逃离。为了从这个国家离开,从虚伪的乐园出走。


所以对方也是拼了老命。在楼梯的平台上遇到了敌人。冷不丁地缩短了距离。对方手里拿着刀子扑过来,然而行动拙劣而不成熟。只不过是突出的刀刃罢了。弥生躲过对方的扑来,就这样抓住对方伸出的手臂,一口气折断关节。一声闷闷的碎裂音。勒紧因剧痛而翻滚着让小刀掉落的对手的呼吸道,夺走他的意识。


从后面过来的未来赶上后,想要捡起小刀,弥生制止了她。


「――把那个扔了」


「为什么,就算能多一个武器也更……」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救助。没有必要拿武器」


「……知道了」


弥生抓住小刀,就这样扔到了楼梯下。对,刚好必要的力量,已经握在这手中,而操纵它的力量,也存在于这副身体里。


刚成为执行官的时候,格斗技的训练很麻烦。会说话的枪决定好了处理方式,以强力无比的威力执行掉目标,所以觉得这种东西已经是上世纪的且没必要。可是,作为前任执行官的男人们,口径一致,说最好是锻炼好身体,因为并非总是能以万全的状态与犯人对峙。


现在,才同意已经连一个人都没留在一系的他们说的话。岂止是并非万全,自己现在正处于该说万事休矣的逆境之中。


可是,即便如此,却仍活着,继续追踪着与之不得不做个了断的对手。将其变为可能的,是确确实实刻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对,连忘记的事情,都成为了塑造自己的重要的一部分。就连已经失去的东西,现在,也一定还留在什么地方。



(――这样啊,那时候)


弥生想起了参与到这起事件中的那晚上做的梦的后续。对夸赞着能长久流传于世人耳中的Sid的《My Way》的自己,她好像很不高兴地,如此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无法留存于世的东西就没有价值么?」


在情事后的小憩中,莉娜用被单裹住全身,蜷缩着身体,编织着话语。就像是为了想歌词而提出想法一样。


「人终有一死。无论有多么幸福,抑或多么不幸,在人生这场旅途中,终点必将到来。所以,人类活着,也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什么东西。搞艺术的人们冲动的根源,就在于此。是如生存本能一样的东西噢。就和男女生育繁殖,让孩子这种继承了自己的基因的存在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对世界,如果能通过孩子,留下作为肉体的遗传信息,那么艺术作品,能留下被注入的情感这种肉眼不可见的信息」


然后莉娜说,在现在的时代,在西比拉系统支配的社会中,说不定无论哪个都变得不能再留存下来。为了进行艺术,而必须获得社会的承认,就像在严格甄别出可以留下子孙的人和不能如此的人一样。


莉娜很聪明。一直都指摘出弥生想都没想过的问题,置换成能够理解的话题,来教给弥生。


「通过配对判断(推荐)能遇到理想的伴侣。社会大力宣扬能让人过上幸福的人生。可是,现实中,人生伴侣没有出现就结束一生的人也确实存在。社会从他们那里剥夺了留下自己孩子的权利,将他们作为该被淘汰的灭绝物种挑拣出来。这些人如果死了,就是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啊。就像非公认艺术家的作品,随着作者的死一起变得无人倾听而逐渐覆灭一样」


弥生想要安慰她。说自己,是知道莉娜的音乐的优秀之处的。说你不是能演奏出身为公认的我根本创作不出的,厉害的音乐吗。可是,莉娜却哭个不停。


「要是只有你知道,根本不行啊」莉娜在感情的洪流中像挣扎着一样大喊道。「要在世上深深刻下我的痕迹——如果不留下让我的存在为世人皆知,为世人记住的活过的痕迹就不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会记住我曾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懂自己的存在被忘却的恐怖吗?死去而消失,是很可怕的。所以,过去的人们,为了与自己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恐怖抗争,努力想要留下活过的痕迹。如此被拼命地创造出来的艺术作品,过了一百年,一千年——又或者过了是更长的时间,仍然继续生存着」


可是,其中许多都丢失了,莉娜感叹道。艺术的先锋成为公认制的时候,这个社会,就扼杀了在人类史上最多的艺术。因为在将被数值化的精神(PSYCHO-PASS)的安定看得比一切都重的社会中,会强烈动摇感情的艺术会作为危险品而渐渐被丢弃。


「艺术就是感情啊。这个社会(系统)会杀死感情。所以艺术的消亡,就是人类的消亡啊」


不懂太难的事。所以弥生推开被单,覆上莉娜的身体,热烈地渴求她。确实,人类靠自己的双手让技术持续发展,身边的事物不断地变为其他形式。可是,即便如此,肉体,是长时间,保持不变的。在其中寄宿的感情也是一样的。一百年前的谁,爱着谁。一千年前也好,一万年前也好,一定是一样的。这与留下来,或者没留下来没有关系,只是爱着。用这具身体,用这颗心——


六合塚弥生,曾爱着泷崎莉娜――。不是系统命令道要这样做,而是作为人的我的灵魂,如此希冀的——


(――所以我,爱上了你)


这之后和莉娜究竟怎样了呢。是她拒绝了爱意交融吗。还是,只是作为仅此一夜的不和就过去了呢。不清楚。不记得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流走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


本以为会永远相爱。可是,现实并非如此。没过多久,弥生就成为了潜在犯,接着诀别的时刻到来了。然后彼此都被社会(系统)所排斥,完全沦落为两路人。


……自那之后过去了好多个季节,时光流逝,终于现在,察觉到了这点。


弥生爬上了通往“Ark·Nova”发动机舱区域的长长的楼梯的最后一级。踹开了驾驶室的门。手里握着的漆黑的处刑工具,测量着在那里等候着的人的PSYCHO-PASS,宣告出判决,改变了形状。如野兽露出牙齿一般。执行形态——杀人枪(清除模式)。



驾驶室里,是“圣母”,和背着孩子的少女们。她们的小腹,都已经隆起。正在怀孕中。这意味着,她们总有一天会被抹杀掉。加了条件的幸福——然后,结果是作为防疫措施而被屠杀。


在腹中怀着生命,而得以幸存的,只有一人——统治她们的支配者――“圣母”一人。可是,也已经结束了。已经无处可逃。弥生手中握着的枪,昭示着她的犯罪系数已经大幅超过300。


「……投降吧,莉娜。一切都结束了。你们没法逃到国外的」


弥生保持举着支配者的姿势,尝试说服她。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走呢?」


这边的呼吁被无视了。莉娜像是打心底感到不可思议一般,歪着头。她的眼神像是在做一个某处的遥远的梦。


「我明明说了,我们对西比拉社会已经不抱一丝留恋。人类抑制着人性,拼命维持由此显得完美的系统的这个社会,随便怎样都行。请,你就在这个全是赝品的完美的社会构造的梦里起舞吧。我们要抱着婴儿,前往归途,享受安眠。相爱的人就相爱,能随感情所趋生活下去的自由的社会,我们会在世界的某处打造出来。——为什么要碍事呢。既然没打算救我们的话,那拜托了,放着我们不管吧」


弥生没法回答。作为这起案件的主谋者,让众多生命丧失的莉娜,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杀害处分。


遵从神谕的巫女的判断,枪(支配者)说着杀了她。


能杀死她的东西只在自己这里,这件事,自己也是知道的。可是,扳机却没动——就像精神和肉体被分离了一样,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一动也动不了。只能发出传达不到的声音。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你的行为……,就等同于和把孩子们一起带到地狱。海那边的乐园……根本不存在啊。拜托了,把孩子还回来。为了让他们能被这个社会认可」


「――这个社会,排除了太多的东西,并让它们逐渐丧失了。通过西比拉进行的配对判断,只有被选定的基因才会被继承,除此之外的都逐渐被淘汰。所以这个社会,无视了因为非希望的妊娠,而不被祝福出生的生命。又或者是,无视了只是替社会卖命的透明的存在。对——在这个假冒的理想乡,游荡着无数没能成为生命的亡灵」


「莉娜!」弥生拼命地呼唤她。「用你自己的话说!你,为什么,想救这些孩子?」


莉娜对自己说过的话掠过脑海——但是,我却不小心得知了。得知了蛋是没能成型的生命。


志恩给的解析数据――在御殿场基地附近的森林葬着的遗体。是十分幼小,头被打烂的未成熟的婴儿的尸骸。那,一定是――。


「……你不是知道了有着不为任何人所知,就渐渐消失的生命么……,你,本该能做出正确的事情,为什么!?」


然后,“圣母”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就像展示着真的从心底涌来失望与厌恶一样。


「所以,我都说了这就是你的傲慢啊,弥生」


感到了不掺一丝杂质的憎恶直对着自己。对这种感觉,不自觉地就想吐了。对被谁所憎恨,居然会感到如此痛苦。可是,与这份苦痛所等价的,是确实取回的理解。现在,在眼前的女性,毫无疑问,是泷崎莉娜。


「……我呢,本以为自己是个能做点什么的人。做着音乐,呐喊着传达到大家心里的信息,改变这个错误的社会,制造一个能让大家真正地变得幸福的社会——本来想和怀着同样的志向的伙伴一起战斗的……。可是呢,这样的人,一个都没有。结果,都和你一样哟。全都是独善其身地活着,忘记他人的疼痛的人」


莉娜抚摸着肚子。那是明显地超过了妊娠,化为更加异形的肉的肿胀。


「……这具身体,一直都在误会着。明明都变得再也怀不上孩子了,可是却想继续当孕育孩子的容器。然后,对我犯下的事,连一瞬间都不让我忘却」


她脱口而出。说出的是绝望的,真正的意味。


「伙伴们说,因为会成为活动的障碍,所以命令我把怀上的孩子打掉了。何止如此啊,他们还说在为了改变社会而战斗的时候有了孩子就是没有充分的觉悟。我,究竟是生下孩子后和孩子一起死,还是打掉这个孩子生存下来,不得不在两者之间做出抉择。我选择了活下来。被杀害的那个孩子我绝对不会忘记,在新的社会完成后,我就下定了这次一定要挺起胸膛去爱生下的孩子的决心……」


莉娜将双手捧起。仿佛要用那双手,来接住什么东西一样。


这一定是,她想要拯救没能成型的生命。


「本该是还没有成型的。我一直以为,那孩子离成为人还有好久。可是——那孩子已经是人了噢。有头,有身体,有手脚……明明如此,却和其他也被杀害的人一样,像垃圾一样被扔掉了。然后,我丧失了怀上孩子的能力。可是呢……我的肚子,永远地,误会了下去,持续孕育着虚无。这一定是惩罚吧。啊啊,这么说来,要问我为什么,救了孩子们?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只要有孩子,有知道我存在过的孩子,就算我死了,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活过的证明啊」


「——」


根本无法做出回答。这,也太过于——。


「——这样啊,我,本来是打算拯救的啊。本来想让孩子们,也和我一样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的孩子们挺过去的。可是……好奇怪啊。变得不得不杀害她们了。最初,是为什么呢?因为有人想杀掉生下来的孩子?原本从一开始做没做预防措施来着……咦,呐,弥生——,为什么,我杀害了她们呢?」


忽然被她叫了名字。看到了幻觉。莉娜拼命地呼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她伸出了手。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抓住她的手。救出她的方法,连一个也找不到。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救救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救救我,自己也喊了出来。


然后。



「……因为怀着勇气的人,没有在我们的身边」



这回答,不是弥生也不是莉娜,而是由其他的谁作出的。


「……未来」


她慢慢越过弥生。横过漆黑钢铁的枪口前。威胁度判定更新――执行形态:麻醉枪。


因自己身上的负担而超过了隔离境界的她,就这样把后背暴露在枪口下,朝背着婴儿的少女们走过去。脚步没有犹豫。笔直地只朝着一点。


「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对未来的要求,少女们坦率地做出了反应。一组婴儿被递上来。两个都是幼小的生命。其中一个婴儿也不知怎的,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而另一个,视线与未来对上了。直直地,用那双小眼睛注视着。


未来将两个婴儿都抱在怀里。满满的都是慈爱。


然后,她直勾勾地盯着莉娜。


「“圣母”――,不,泷崎莉娜。要是没有你,我已经死了」


接着看向弥生。


「还有弥生、志恩、朱——,一系的大家,也拯救了我们。其他还有,不知姓名的急救员、医生、心理医生大哥哥……,因为有许许多多的人,我们……,现在,才能在这里」


大概呢,未来说着,注视着遥远的,这艘船渐行渐远的,海那边的城市。


「这个社会,没有拯救我们。然而,却有人拯救了我们。社会不会拯救人的。只是,人会拯救人。但是,正因如此,只要活着……,就会邂逅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某人。然后,也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拯救了某人的人」


未来哭泣着。但是,在她的心中,蕴藏着毋庸置疑的勇气。


「为了拯救他人,需要勇气。你有着这份勇气。既然如此,说不定你又可以拯救某人。赎罪吧——,喂,回答我啊,泷崎莉娜!」


未来拼命地诉说着。她甚至想拯救莉娜,这个曾经想杀了自己的人。


对了,弥生理解了一个事实。


西比拉系统,说不定不是让大家都幸福而存在的,而是为了维持作为总体的幸福的社会而工作着。但是,在其中生活的任何人,都毫无例外,拥有将自己的幸福抓在手里的权利。


以及,如果会拯救将要被剥夺这种权利的某人的人是必需的。


如果,法律是寻求实现更好的社会的人的意识之体现,那么成为了法的猎犬的自己等人,就必须是应该实现它的人。


总觉得从遥远的哪里传来了音乐。是和《My Way》相似的旋律,不过更加缓慢的,仿佛深夜的倦怠,但也有着伤感的歌曲。歌词,应该是法语吗。啊啊,对了。这是高昂地以自己的人生为傲的凯歌(My Way)的原型曲。是Claude François的『一如往常(Comme d'habitude)』。(注2)

(注2:根据维卝基百科:《Comme d'habitude》是一首法国名曲,1967年由Claude François等三人共同创作,随后由Paul Anka改编成英文版《My Way》,1969年首次收录在Frank Sinatra的同名大碟中,自此风靡全球。《My Way》成为了Sinatra的代表作,在流行文化上亦常被用作为告别曲,表示一场表演的结束或一个人的离开。这亦是英国最受欢迎的丧礼挽曲。弥生所说的Sid Vicious《My Way》也是其翻唱版本之一)


告诉自己这首歌的,是莉娜。在爱意交融后的床上,她一直都会教自己很多东西。


「——莉娜」扔下枪,想要向她伸出手。


这份罪,绝对不会得到赦免吧。可是,即便如此——。


「我,想拯救你」


「不行噢,弥生」莉娜以从未有过的冷彻的语气说道。是仿佛抽出了一切感情的干枯的声音。「我唯独不想被你拯救。我唯独不想接受拥有一切我没能得到的和丢失的东西的你的怜悯」


「……不是的,我被你的音乐……,被你闪耀着光辉的灵魂,而深深吸引了。陷入了恋爱。爱上了你啊」


「然后堕落成潜在犯。被从社会上排除」


「可是,现在我却在这里。成为执行官,然后为了阻止你」


「这种事情……,我可没求过你」


「这种事情,根本没关系」


勇气,只能是踏出这一步。是就算要被拒绝,就算他人说跟你没关系,也要回答那里某人发出的求救的声音,伸出援手。


「和我一起来吧。然后赎罪。你的意志,一定能改变这个社会,然后,仍然,会成为拯救无人向其伸出援手的某人的力量」


「要是想救我的话,就杀了我吧」


莉娜合拢掌心,然后用双手捧着什么东西,展示给弥生看。


那是如同受卝精卵一样,白白的,小小的,圆圆的东西。


「这是引爆装置」莉娜说道。「本来以为用不到的,不过装在“Ark·Nova”引擎部分的炸药都会由它引发爆炸。这样一来,就绝对无法逃出杀戮海域了。然后所有人都会被无人巡航舰打飞」


「收手吧,莉娜。做这种事情,什么意义也没有……」


「就算没有意义也好」莉娜说。「鸡就算再怎么展翅也无法飞翔。可是呢,即便知道会破碎飘零,也拥有要飞往天空的意志的鸡,即使只有一刻,也抵抗了世界带来的重力,而得以飞翔」


「求求你了……」


弥生再次举起了支配者。枪根本不打算回答操纵者的愿望,只是打算尽到自己的职责。如漆黑钢铁般的枪身上,奔流着绿色的轨迹,现出内部结构。执行兵器——杀人枪。


「……扔了起爆器。不要让我杀了你」


「在物尽其才人尽其用的世界,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这次,你必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人,说不定总有一天会被谁拯救。可是,不是一直都能拯救谁。一定是只能拯救而守护一个东西。所以,人们会做选择。然后能让根据自己的意志选择的人生变得宝贵」


选择吧,她(莉娜)如此说道。对,扳机,现在毫无疑问,在弥生的手中。这里所招致的死亡,毫无疑问,一切都是自己做选择的结果。


不是其他任何人的。


而是自己,唯有自己的。


视野被泪水晕得模糊。后悔。十分后悔。在这无比小的手里能抓住的东西,竟是如此之少。一直想要的力量,竟是如此无力。武器只不过是杀人的道具。想要的,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的勇气。是仅仅满足于被给予的东西,幸福到腻味的自己,唯一,没能得到的东西。然后现在,拿到手的时候却——太迟了。在过去的再会时还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只是彼此擦肩而过而已。然后,现在从心底彼此理解着——然而,已经无法再走在同一条道路。


「我——」


所以现在。


唯一的,必须做出的选择是。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救她的话。


为了证明在这个不会拯救任何人的社会中,存在着拯救着他人的人。


「――我,要守护可能性(未来)」


「……正如我所想」莉娜笑着。十分平稳的,就像是幻视到了历尽艰辛终于到达的乐园一般。「对不起了,我的――」



《执行模式·致命·清除模式·请慎重瞄准并清除对象》



能听到歌曲回响着。旋律即将迎来结束,然后,将永远地被奏响。



一如往常地,你将归来(Comme d'habitude tu rentreras)

一如往常地,我将等待你(Comme d'habitude je t'attendrai)

一如往常地,你将对我微笑(Comme d'habitude tu me souriras)

一如往常地——(Comme d'habitu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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